Netflix:我们不是一家人,别跟我称兄道弟
有些失散多年又不是很熟的朋友,哪天要是突然热情地回头找上你,通常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被炒鱿鱼正急着找工作;二是他刚找到一个非常好的工作,想回头找一些过去他不喜欢的人气一下。
我这位淡朋友是在网路泡沫化最惨烈那两年并肩作战的战友,船沉了之后,大家各自跳水逃生。销声匿迹了几年,有一天突然接到他的email约我吃饭。见面后第二句话就是“我进了Netflix,下礼拜一开始上班。”我还来不及恭喜,他就抢先说了下一句重点:“真不敢相信,他们付的钱几乎加倍。”
薪水天高压力山大
我们见面真正的目的在5秒钟之内就圆满达成。即使像我这样生活比工作重要的人,当下都有淡淡受伤的感觉。
不过那位朋友后来写email给我,说压力实在太大。他们团队每年淘汰10%。大家互相竞争、恶斗,谁都害怕掉入最底层的10%。评估方式,是采取组织内部全体员工匿名投票。又隔了两年我再从其他朋友听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离职。
根据Glassdoor.com统计,Netflix资深工程师薪资平均比Google高60%。如果上Teamblind.com搜寻一下,你可以看到Netflix有人年薪高达40万美元,甚至有50万的。年薪40万在美国,是跟总统川普平起平坐的薪水。
天下没有白高的薪水。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即使加薪100%,都不敢进这家公司。他们只要成功的人,而且要年复一年永远不停成功的人。Netflix雇人的价值观是:一个A咖比两个B咖便宜,所以他们只要A咖中的A咖。
高报酬的背后就是高压。这家公司培养出一种非常特殊的佣兵文化,他们不要忠诚,只要能够作战的英雄。
没有包容只有取代
Netflix CEO海斯汀(Reed Hastings)在2009年公布轰动武林、125页的告全国同胞书,对于Netflix强悍的工作文化有很多惊世骇俗的语句。其中最有名的一句话就是“我们不是一家人”(We Are Not Family)。
在矽谷这么多年,我换过6个工作,从几百人的新创小公司,到10万员工的百年帝国都有。每一家公司都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大家庭,把员工当做家人看待,至少在口头上是如此。海斯汀却直白抛出千百年来企业从不敢道出的真话。
他开宗明义地说,家人只有无限的爱与包容,家人必须一再容忍错误与失败。Netflix不会把你当家人。这里的团队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把每个人都推往不可能的极限。这里没有包容,只有取代。
繁文缛节只适合管理笨蛋
在2009年的告天下诏书里,他对新进员工的期望大致可以归纳成下面几项:
1、我们没有花寿司、葡萄酒。你是来作战,不是来开趴的。
2、我们不看工作多努力或工时多长,我们只看战果。
3、我们只要A咖,给的也是A咖的回报。
4、如果你是B咖,即使是A咖的努力,我们还是会请你离开。
5、我们不要忠诚,只要成功。
6、如果你只想找一份安稳的工作,那请你现在就离开。
7、我们要的是自发、自律的战将。我们不教你怎么作战,也没时间教你如何生存。
别跟我称兄道弟
矽谷没有公司敢标榜英雄主义,即使心里想,嘴巴也不敢说。只有Netflix表明只要超级英雄。在公司文化方面,他公布几十页令世界跌破眼镜的条文,大致归纳综合如下:
1、公司没有流程和法则。我们抛弃所有的繁文缛节。
2、繁文缛节只适合管理笨蛋用。
3、你必须无时无刻不停地工作,不是周一到周五,也不是朝九晚五。
4、我们不追踪工时,只追踪进度。
5、休假没有上限,穿着没有下限,只要不是全裸就可以。
6、出差、餐饮、及公务报销都不需要收据。要报多少自行决定。
7、我们给你全部的自由,但你也必须背负全部的责任。
8、我们付你无与伦比的报酬,不管盈亏都一样。
9、报酬是看战果,不是看年资。
10、价值定位是你自己的责任。
11、如果你打算留下来,那只是为了成就和金钱,不需要其他任何理由。
12、我们只告诉你目标,不会告诉你如何达成。
13、我们只要超级英雄。
到了2017年,Netflix订阅人数打破1亿大关的时候,海斯汀又加码推出Netflix更新守则,继“我们不是一家人之后”,他最新推出的标语是“别跟我称兄道弟”(We Don' t Want Any Bro's) ,这句话又让矽谷震荡好一阵子。
2018年美国有线电视共有3百万用户退约,这个市场正一口一口被Netflix吞噬。2019年Netflix的使用户已经达到1.3亿。
Netflix的成功,有一个鲜有人知的重要因素,就是它精准的推荐功能。
大海也能捞针
2006年,当Netflix要推出电影串流服务的时候,他们发现电影没有关键字,无法搜寻,无法精准归类,当然也无法推荐。电影是复杂的综合艺术,即使大家都喜欢同一部电影,每个人的原因都可能不同,有时甚至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传统的电影归类非常简单。比方约翰・韦恩的电影通通归类于西部片,《乱世佳人》归类为文艺片。用这么简单的归类法加上五颗星来推荐,是上个世纪的作法。网路串流不能让用户感觉是在大海捞针,只要几次捞不到喜欢的,大家就不再回头。一般人平均只有90秒的搜寻耐性。
可是看看今天Netflix的推荐功能,它的命中率高达80%。这是Netflix最重要的秘密武器。这个武器在2006年并不存在,市场上也没有这种工具和资讯。所以Netflix决定自己打造。
他们找了一批懂得如何深入看电影的观众,把当时库存的9千部电影全部播放给每一个人看,然后要他们记录电影内容及所有的关键字,包括场景、室内摆设、演员穿着、背景音乐、自然风景、故事年代、画面颜色、演员名字、重要对话、当时的情绪、重要的情节描述,以及看完后的感想……这根本是一个荒唐到不可能的任务。
他们把所有记录下来的元素,用电脑分析归纳出7万6897个“细分类”及“微分类”。有了这些细微的分类,大数据就很容易找出下一部你可能想看的电影。
这个全世界最大的电影微分类以及关键字资料库,好莱坞没有,第四台没有,亚马逊也没有,全世界只有Netflix有。这就是这家公司成功的地方。他敢挑战不可能,做别人做不到的事。这就叫做“打造不可能”。
愿景与疯狂:矽谷文化的代表
2007年Google刚推出街景图的时候,我只有一个想法:你们疯了!世界这么大,难道要把每一栋房子的照片都上传吗?12年后的今天,全世界每天都在用街景图,世界上也找不到其他替代品,我必须感激Google当初疯了。
这就是“If you build it, they will come.”的疯狂矽谷文化。而疯狂的公司,必须要雇用疯狂的员工,而且敢付疯狂的薪水。
其实海斯汀在那份疯狂的简报里,讲了一段一点都不疯狂的话。他说:“如果你要造一条船,不要只忙着敲锣打鼓,张罗人们去砍树锯木。你要先让他们对航海充满幻想。让员工看到未来、看到愿景,告诉他们为什么,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去发挥。”
Netflix是一个只告诉你why而不教你how的公司。
当然,Netflix的员工在网上也流传着另一句话:“Be ready to be kicked out, be ready to be kicked out every day. ” “准备好随时会滚蛋,天天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