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联盟能否凑出中国的好莱坞
１２月１３日，由２４家国内电视剧制造商组成的电视剧产业联盟，在广西北海同全国２０多家电视台搞一个聚会，双方对外宣称，这是一次业务交流，其内容是：电视剧的生产计划、拍摄计划和题材。但实际上，电视剧产业联盟和电视台之间将进行真正的商业谈判，这也意味着国内的电视剧卡特尔雏形开始对外叫板。
电视剧产业联盟是个纯粹的新生儿。今年的１０月１８日，这一联盟是由国内电视剧生产、制作、发行机构等２４家企业共同组织和发起的，以图通过联盟的方式整合行业资源优势，加强与播出机构合作与竞争，占据中国电视剧市场的有利位置。联盟目前还是一种松散的组织，采用所谓Ａ－Ａ制，即各成员之间是平等、自愿、互利的关系，有人出人、有力出力、有钱出钱，争取从市场这块“大饼”上狠咬一口。
应该说，电视剧产业联盟是国内电视剧厂商在市场重压下的一种自卫的产物：外有国际娱乐传媒巨头对国内电视剧市场的鲸吞，内有无线有线合并以及广电集团成立等全国电视媒体大整合的趋势，单个的电视剧厂商已经成了行业里的弱势群体。
借鉴国外的卡特尔，国内的企业联盟近一两年来也是热热闹闹。除电视剧产业联盟外，在国内先后还出现了诸如彩电价格联盟、空调价格联盟、中城房网（中国城市房地产开发商协作联盟）、中国住宅产业集团联盟等等。但这是否意味着在联盟的荫护下，正常的市场化竞争法则面临被打破的危险，我们将失去一次市场化整合资源的机会？联盟到底保护了谁，是我们的民族的工业？还是我们的弱小和无奈？
本期着重探讨上述问题。
逼上梁山搞联盟
主持人：在我的印象中，你们这些电视圈里的人，都是些独行侠，谁看谁也不服。现在怎么要搞联盟了？你们能真正联起来吗？
陈伟明：影视产业联盟出台的大背景，首先是入世后外国电视巨头的大军压境；其二是电视台有线无线合并，造成了播出机构在定价权方面的垄断；其三，现在每一个制作公司都在追求规模化，面对共同的题材类型经常发生撞车，或者说题材类型重复、投资重复等等，在这种情况下，这２４家公司走到了一起。
冯仑：这个联盟与我们和王石搞的中城房网一样都属于策略联盟。其根本目的，就是要维护和发展自己企业的利益，这是共同点。无论是哪一个企业联盟，每一个企业都希望在联盟中追求到自己利益的一个增量，而不是为了炒作，现在没人有这个闲情逸致了。从这点上来说，我觉得影视行业的策略联盟和地产行业的联盟有一致的地方。第二点相同之处在形式上，他们都是采取契约的方式。这种契约的合作方式同行业协会、联谊会相比就是约束力更强一些。
还有一个有趣的相似点，就是联盟的成员中以民营企业居多。当然我们并没有一开始设定只能是民营企业，主要因为民营企业对自己利益追求的冲动更强烈，它在制度创新方面会更活跃、更自觉、更主动。
主持人：你们这些“筷子”攥成一把，就不容易掰断了。
冯仑：是的，联盟使成员企业谈判地位增强。我说的谈判地位包括行业内彼此间的谈判也包括整体去和某一些部门的谈判。比如电视台采购电视剧的价格是一刀切的，政府说采购价格是什么价，大家是一致行动的。可是节目制作商本来就很小、很分散，一点谈判地位都没有。这与房地产是不一样的，政府让买房人都一致行动现在还不太可能，但在电视节目的采购上政府都是一致行动的，供应商永远是被动的角色。这次成立联盟至少提高了制片商的谈判地位，实际上有点类似于卡特尔价格同盟。比如大家联合拍出一个特别好的片子，于是联盟就来个一口价，电视台爱要不要。
主持人：你们的联盟里，为什么没有电影制作企业？电视剧产业策略联盟如何应对播出机构的价格垄断？
陈伟明：很简单，因为利润的原因，现在敢投资电影的制作公司已寥寥无几了，你敢跟好莱坞去拼吗？所以不带电影玩也很正常。
电视剧经过这几年市场整合后，无论电视台，还是网络商都开始重视收视率了，电视台９０％的收入来自于广告，广告客户的产品大都是市场上的产品，产品的市场占有率是靠你的收视率影响的。如果电视剧的收视率下降，广告商就很少投钱了，所以这也逼着电视台改革，有了这样的改革，制作公司也可以制约电视台，所以这个垄断也不是绝对的垄断。
冯仑：播出市场目前还是垄断的，这对于电视剧生产供应商来说比较被动。ＷＴＯ以后，放映单位可能是按社区放映，如果电视台不要，制作公司可以卖给社区，这可与社区的房地产配合，用这种结合的方式增加一些社区的附加值。以后互动式的点播节目越来越多，外资华语系统的进入也可能将垄断作用抵消一部分，促进电视剧的制作。
主持人：国外的企业联盟很多情况下也是对内制约的机构，比如对工资制定标准，防止工资成本飞涨等。你们的联盟在今后的片酬、导演、演员的待遇上，是否会采取统一价格策略，比如说联盟跟某导演谈完待遇后，哪一家公司都要遵从这个价？
陈伟明：这是目前我们联盟要考虑的问题。导演、演员的酬金问题、拍摄基地的租用问题，将来有可能都会用联盟的形式去谈判。因为现在有线台和无线台合并后，电视剧的制作成本没有下降反而在加大，而出售给电视台的价格却一直在降，风险全部摊在制作公司身上了。过去有一个有线电视节目采购中心，是属于全国有线电视台的，他们负责对有线电视节目进行共同采购。但是制作方一直没有类似的组织，所以这次联盟是我们制作方的联盟。电视台是政府的，他可以出一个文件共同限价，尤其有线、无线合并后，限价的呼声越来越高，反正就一个播出渠道，我不要你的，你就没有别的。过去有线和无线竞争，我不卖给无线可以卖给有线，现在不行了，就一个节目采购中心。不要就没有了，这对制作公司是相当不公平的。
主持人：这是你们的创造还是跟国外学的？
陈伟明：国外也有这样的联盟，像美国的八大电影公司其实也是相互渗透，相互投资，销售共享的。最典型的比如电影《泰坦尼克号》，是派拉蒙、哥伦比亚和索尼三家公司共同投入的。美国曾经有电影公司上百家，现在只剩下八大家了。围绕这八大家还有一些小的制作公司，是为八大电影公司配套的，比如音乐这块，专门有小的公司为八大公司配套制作音乐，有电影音乐，电视剧音乐，唱片音乐等等。在联盟的基础上，西方国家形成了各种各样专业化配套公司。
冯仑：西方的企业搞策略联盟很普遍。比如做汽车，我注意到在日本和美国，汽车厂商很流行在研发上组成策略联盟，联盟两家共同出钱来做研究，研究出的东西两家用。
联盟不是市场化的绊脚石
主持人：企业的身份概念目前逐渐淡化，同时地域概念也会淡化。比如诺基亚手机上就只注明“诺基亚制造”，不写产地。而目前电视剧似乎产地的概念更重一些。尤其是国内的电视剧厂商，很强调自我，但观众根本就留不下印象。
陈伟明：我们与韩剧差距之一就是我们的市场推广。韩剧运作成功除政府的支持、电视台的配合外，其夸张的营销功不可没，在台湾播《蓝色生死恋》的时候，整个是一系列“打包”运作：演员去宣传，政府配合，打擂台，明信片散发，单个剧种的宣传，音乐的推广、服装的推广等，整个在台湾弄翻了。
而我们的一些电视剧制作商是赚一把就走，也没这么多的功夫想这么多的问题。所有的市场行为、市场动作都是最直接的，都是最急功近利的，就是卖片子，没有一个长远性。我们的联盟成立起来，将来肯定要在这个问题上进行一些思考。
主持人：在市场竞争激烈化日益白热化的时期，联盟通过什么样的形式去整合行业的资源，提高成员体的核心竞争力？
陈伟明：举个例子，中北和中博是联盟中的两家单位，他们各自有自己的优势，中北是一家老牌的制作公司，从最早的《渴望》《京都纪事》开始，十多年在市场竞争中风雨不倒，说明其制作能力很强，有一定经验和成熟的制作设备。而中博的核心竞争力就是两个，一个是剧本的源头，一个就是销售。比如制作生产这一块，中博每一次有剧本出来就要临时搭班子，找演员、找导演、找设备，因为有了和中北的整合，制作生产这块完全可以交给中北，中博省去了制作的劳心劳力，而中北却使制作的生产能力增加了，一下就解决了中博和中北的难处。中北赚了制作费用，中博也少去制作过程的危险，不需要再养人了，负担减轻了，变成一个轻装上阵的公司，这是给中博也是给中北带来的好处，有助于成员体核心竞争力的提高。
冯仑：陈伟明讲一件比较有意思的事。通过联盟，中博现在把行业模式做了一个比较有利的调整。中博的核心竞争力就集中在剧本、策划、销售，而中北则体现在制作经验上，中博跟中北有一个合同，对中北来说最大的好处是他的制作能力得到充分的保证，中博明年至少可以做六部片子，这有助于工业化的生产，彼此间也得到很大的好处，这点比中城房网效果来得明显。
电视剧同地产开发商一样，是一个集成商。这样企业的核心竞争力现在还在研究，但重要的一点要有产品的规划能力，这个规划能力就是欣赏和找的能力，一要有欣赏力，二要找到做出好房子的设计师，这很重要。找到后你出钱就是了，因为制造是工程队的事。地产行业里也在研究这种集成商的核心竞争力究竟是什么，如果把核心竞争力找出来，公司的业务流程做一些调整，今后你要想大规模地扩张就很容易了。
主持人：像你们这种没有资本纽带的联盟是否会妨碍内资企业“旗舰”的诞生？或者说，在联盟的荫护下，像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样市场化的过程将受到挑战，国内将失去一次市场化整合资源的机会？
冯仑：我觉得联盟的出现正好是适应了这样一个市场整合的需要。因为这样才可以大鱼吃小鱼，比如中博要收购一家影视公司，那个影视公司一年就拍两部戏，这只是一个简单的算术相加。如果把商业模式清晰后，因为订单多了，生产能力的瓶颈突破了，资本雄厚了才有兼并的实力。否则，你突破不了生产能力瓶颈，说什么都是白搭。比如中博做大了以后就可以兼并做剧本同行，像中北这样制作的企业可以兼并制作的下游——做音乐、做数码科技等等。
地产企业成长得很慢，也是商业模块的原因。全国平均地产商注册资本只有５００万元，武汉那么多的地产公司，前十位每家的销售额也就１个亿，都很小的。上海去年卖最多的也只是８．５亿元。为什么说彩电企业动辄上１００亿元规模，因为那是一个连续生产的过程，一种商业模式，商业模式好坏一个重要的标志就是成长性。电视剧、还有地产都是做一段停一下，一部戏拍完第二部休息休息，这样不可能成长太快。
主持人：联盟是否存在着保护落后。就是说虽然联盟中有资本势力或者技术力量比较强的企业，但也不排除一些比较弱的企业加入进来，如果把这些弱的企业放到市场就会被淘汰掉的，这是不利于市场竞争的优胜劣汰。
陈伟明：为保证我们的策略联盟的优良性，我们对一些新加入的制作公司制定了一套评估的方法。比如说这个制作公司必须在市场上有两部有影响力的电视剧或电影，这是对他公司的评估。还有程序上的要求，比如要有加入联盟会员的推荐等等。这样可能使优的更优。
主持人：现在这种联盟的方式本身会不会有垄断的倾向？
冯仑：现在还不可能，太小。拿地产来说，比如北京每年卖３００亿元不到４００亿元，现在即便是中城房网的成员体联合起来，市场份额还是有限的。占到３０％以上才可能有垄断倾向，现在还谈不上。
联盟不是“凑”出来的
主持人：为什么一年多前的彩电价格联盟很快就土崩瓦解了，原因何在？其实他们彼此间也有共同的利益在里面。
冯仑：我们也研究过中城房网为什么可以联盟，而彩电不能联盟，这里面的原因从表明上看，他们的东西是天天可以见面，我们地产的产品很少见面。比如万通和华远有竞争吗？有一些，但也不会太多，因为华远的产品多样化，像百货公司。我们做的是精品店，是高档产品。如果我的高档产品放大到４０％～５０％的份额，华远也做高档产品，可能要竞争。但如果我在ＣＢＤ做，他在中关村做，双方就没有竞争。因为喜欢中关村的人不一定喜欢ＣＢＤ。当竞争不是面对面直接竞争的时候，互补的因素和需求大于瓦解这个联盟的因素，就可以存在。所以彩电、空调这种日用消费品的联盟比较难，他们更好的形式是联谊会、行业协会。产品同质化倾向特别厉害的不适合联盟。可以在研发或者在某一个角度上联盟，但是很难。
主持人：既然你们这个联盟好处多多，能在别的行业“克隆”吗？
冯仑：进入一个充分竞争的时代，就必然会催生出各式各样企业间的联盟。而这种联盟是交叉而复杂的。比如说为集体采购我参加这个联盟，为财务问题又参加那个联盟，不互相影响。所以中城房网包括行业内其他的联盟之所以交叉就是这个原因，联盟并不是社团，参加这个就不准参加那个了。中城房网明年会把大公司产品、服务的研究整合好，就是避免资源浪费，如果都研究户型，不如让某家专业研究户型，它储备的户型可能上万种，到时候联盟内部用就行了。所以我觉得这个联盟可能在很多行业内出现，比如家电、银行、地产包括饮料等。
主持人：一捆筷子确实不容易掰断，但那还叫筷子吗？
冯仑：ＷＴＯ几十年才摸索出一套成熟的规则，我们就慢慢摸索吧。
选题策划：本报记者王立鹏
■主持人：本报记者 唐清建
■嘉 宾：北京中博时代影视策划公司董事长 陈伟明 万通董事局主席 冯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