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线宽带争夺战：切割天空
“看看，我们楼上架着网通无线接入网设备，在我们头顶上做试验呢！” 国际金融大厦与长话大楼隔长安街相望，后者的古朴透过这忙碌的百里长街与前者的现代相映成趣。刚刚入驻国际金融大厦不久的中国电信总部却在不经意间发现头顶上的“制空权”已经被新兴电信运营商网通抢先一步所掌控。
无线接入方式已经成为新兴运营商和传统运营商争夺用户的杀手锏。
有消息透露，主管部门有意放开无线接入的市场准入。继骨干网资源市场引入新的运营者之后，用户接入端的竞争态势也一触即发。想来原因很简单，由于没有本地接入网，电信新贵无法突破由中国电信把持的“最后一公里”的防线，其骨干光纤网无法和终端用户发生任何接触。比如，网通虽然拥有“运营商的运营商”这种新模式，但骨干网如果无法突破这“最后一公里”，那也只能是一张“浮在天上的网”。
说得更狠一点，现在西方国家衡量电信公司价值的最新标准是每个用户价值2000美元。如此算来，网通的价值与零无异。
按照这种算法，价值为零的不仅是网通，其他的新兴电信运营商的处境大体类似：自己的生命线必须要延伸到用户家里、手里，才能生存；只有活下去才能谈得上竞争。
怎样才能绕过中国电信，将自己的业务送达用户？既然地上的固定接入资源已经被中国电信垄断，新兴运营商只好从天上打主意。
用户和新的运营商一旦通过无线自由接触，电信整体格局将出现新的选择和新的竞争，甚至ISP或者目前未知的边缘势力也会藉此在主运营商盘子里分一杯羹。 网通的网要落地
网通总工程师杨志伟说，无线接入不是一种业务，甚至不是开展业务的主要手段，但却是网通这样的新兴运营商目前切入市场的唯一手段。如果说光纤入户是“正规军”，那么无线接入就是“游击队”。等到网通组建起“正规军”，可能用户早已被传统运营商收罗一空。“游击队”的好处在于：哪里有用户需求，就能马上到那里安营扎寨，在最短的时间内开通业务。传统运营商辛辛苦苦把光纤铺到的时候，用户可能已经被这些抢先一步的猎手瓜分完毕。新兴运营商通过“游击队”切入市场，等自己的光纤也入户了，无线接入就完成了历史使命，可以拆到别的地方继续去争夺用户。所以无线接入对新兴运营商最大的吸引力不是价格也不是技术，而是时间。
现在的网通还谈不上要和谁竞争，而是在争取生存权。没有接入手段，网通的宽带光纤骨干网对中国的用户来说就毫无意义。有人说网通不是要做运营商的运营商嘛，可以靠批发带宽养活自己。实际上，接入网、城域网、骨干网，是一条河的上游和下游，上游没有水，下游就一定是干枯的，没有宽带接入，骨干网的带宽自然就批发不出去。网通不走完这“最后一公里”，城外面的省际高速公路算是白修了。
所以，目前各家都在紧张进行的宽带无线接入试验（LMDS）中，网通下的本钱最大。此举的目标用户锁定在高密度用户地区，如繁华的城市商贸区、技术开发区、写字楼群、城市居民小区等。而这些增值业务用户的价值收益将比传统运营商所垄断的基础业务用户要高出很多。
另外，网通也在积极建设城域网络，把区域性的网络服务提供商如ISP、政府和一些专网都用一根光纤接到网通的骨干光纤网上。整合这部分用户对网通非常有利，一方面上中游开渠引水，下游的带宽批发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一方面与区域性的网络服务提供商合作非常符合网通“自建网络和合建网络相结合”的思路。网通最具优势的是骨干网和国际网络资源，它并不想真的从头做起再去建所有的地方网络，与地方势力的资源整合自然是上上之选。
国外电信公司也是这么做的。最早建成宽带骨干网的Qwest收购了区域性的本地网电话公司；另外一些长途运营商收购了增值业务提供商；本地网的运营商也开始建设全国的骨干网；电信业务的格局由此大变。
就如杨志伟所说，接入网络的最后一部分是非常复杂的事情，单靠几家去垄断经营并不现实；地方性的电信势力没有接入上游的骨干网资源支撑也不可能成规模，没有规模就无法保证利润。所以地方势力和网通这样的新兴电信公司互相都需要对方。什么都靠自己去做，不是网通做事的风格。
宽带无线接入、整合地方电信势力双管齐下，网通总裁田溯宁在新年来临前的记者见面会上满面笑容地说：去年说网通的网浮在天上，没错！但是今年，网通的网一定会落地！ 中国电信：都在向我开炮
无线接入为什么会火起来？中国电信直言不讳地说；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新兴运营商要和中国电信打个时间差来争夺用户。
目前，深受接入资源限制的中国联通、中国移动、网通、吉通都在各省进行宽带无线接入试验。其中中国联通营业执照最全，似乎最有资格做无线接入，所以被第一个批准于去年年初开始在广东做试验；网通、吉通情况相似，需要藉此将业务推到用户端；中国移动做无线接入的目的有所不同，主要是利用它做传输手段，可以省下向中国电信租用基站间传输线路的巨额成本。
以上各家都于去年先后开始了无线接入试验工作，只有中国电信打了半年多的报告一直没有被批准，直到记者前去采访时，才在中国电信无线移动处处长沈少艾的桌子上看到了刚刚获得的“关于同意中国电信在广州、绵阳进行LMDS试验的批复”，落款是2000年12月26日。
沈少艾开玩笑说：现在可是各大新兴运营商一起向我开炮了。中国电信和其他运营商不同，不会将无线接入作为主要竞争手段。中国电信的核心竞争力是在光纤网络上。在中国电信看来，无线接入的带宽怎么也比不上光纤，只是补充手段。中国电信要应付后起者的追逐，只有加快光纤网络的铺设。但是对于光纤暂时无法到达的地方，无线接入的需求一样很迫切。
沈少艾坦承：实际上中国电信与新兴运营商在无线接入的比拼上并无优势。城市中正在不断涌现的新型住宅区、商业区、科技园区对所有的运营商来说都是个空白点，所有人都想进入，竞争将会非常激烈。对于这个市场来说，无线接入就不再是光纤的补充，而是新的市场空间，发展潜力很大，获利丰厚。
据有关部门透露，有意将无线接入作为通信市场进一步开放的窗口。此市场开放后，中国电信的收入会进一步减少。与此同时，传统电信业务的增长率非常低，2000年中国移动和中国联通的新增用户数已经超过中国电信固定网的新增用户数；而中国电信与中国移动、中国联通的用户价值却相差很多。中国电信在村村通电话工程拉往广东边远地区的一条电话线价值80万元，这样昂贵代价增加的用户对中国电信意味着什么？
中国电信目前的优势在于基础网络覆盖面和有丰富运营经验的队伍。但是在未来，规模优势和基础网络优势会逐渐让位于竞争速度。无线接入的游击战术和光纤入户的较量就是很好的前奏。
对于即将来临的竞争形势，中国电信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预期。中国电信新技术发展部总经理侯春雨说：目前中国电信首先要护卫的是大客户市场，中国电信集团公司和各省都成立了大客户服务中心，借助中国电信目前还具有的网络规模和接入优势，为用户提供一站购齐的服务。
面对在无线接入试验的审批上明显表现出的“不对称管制”，中国电信说自己没有发言权。中国电信目前的心态平静，也不奢望什么独家经营，只希望能和其他运营商一样公平进入，让中国电信也赶紧能分一杯羹。毕竟后起者正在和自己争夺的是最大的一块利润，获准进入的时间越晚，对中国电信的压力就会越大。
但是新兴运营商觉得，国家在无线接入上对自己倾斜，才是公平竞争的开始。中国联通副总裁刘韵洁说：因为新兴运营商没有接入资源，无线接入是他们唯一手段，不能保证他们的应用既不合理也不公平。现在大家都急不可待地等着频率规划批下来，就可以大规模铺开来做。联通目前已经在100多个城市启动了接入网，虽然还是以光纤为主，但是在联通的战略部署中，无线接入的重要性却绝不在光纤之下。
网通有关人士说，什么时候接入市场开放了，电信市场才算真正开放。现在在骨干网这一层次，已经有多家运营商可供选择，但是接入资源却仍然只有中国电信一家专卖，并和中国电信的骨干网络捆绑。新运营商的骨干网相当于高速公路，没有接入网就相当于没有出口，还是没法跑车，也就没有真正竞争起来。如果接入资源可以由各大运营商有偿共享，大家就不会去重复建设接入网络。毕竟无线接入的投资成本还是很大的，只是现在大家都顾不了那么许多而已。
在WTO来临之前，第一个遭到进攻的是中国电信。 无线接入的跑马圈地 有业内人士指出，目前各家正在进行的宽带无线接入试验中有跑马圈地的迹象。运营商在做完试验后，并没有拆除设备，试验中发展的一些“试商用用户”会在不久获得商用准入后直接转化为商用用户。
另外更令中国电信担心的是，信息产业部无线电管理局的频率规划正式下来以后，会在频段使用上给各家运营商相对公平地各自划分一块势力范围，但是各家目前已经占据的站址是不会改变的。
无线接入站址也是和用户有关的重要资源，比如网通在中国电信头顶上已经架设好的站址占据了无线发射的最佳点，以后大楼的物业也不会轻易同意你在楼顶上再设更多的站址。如果现在的运营商再和物业鉴定一个特殊的协议，不允许将站址再提供给其他运营商，那就是无线电管理局更爱莫能助的了。
今天跑马圈地的既成事实可能会对未来的力量格局产生影响。电信运营商都伸长了脖子等待无线电管理局尽快出台频率规划方案。网通所在的国际企业大厦里就有很多试验用户早已经按捺不住了，希望能早日正式投入商用。
无线电管理局的陈如明副局长说，频率规划的有关方案正在讨论，目前批准运营商在做的仅仅是“技术试验”，并不是有些公司所认为或有意表述的“试商用试验”。在当初审批的时候，也有严格限制不允许滥建，技术试验中不允许发展商用用户。但是无线电管理局也的确鼓励新兴运营商在试验上先走一步，扩大规模。
目前频率规划迟迟没有出台，是因为需要频率资源和准入的人太多，不仅是主营电信运营商，还有很多ISP也有迫切要求。看来，无委和其他有关部门也在考虑ISP等介入无线接入市场的可能性。
在无线接入市场开放的风声渐紧时，有业内专家提醒：无线接入的发展会改变电信格局中的力量对比。由于有关政策尚处于规划研究阶段，各主营运营商都未形成一套可操作的实施方案。非主营的电信运营商会超前在各类集团用户密集区“跑马占地”，如建立相应的卫星接收站和地面转接系统，形成初步的网络框架。届时，将会迫使主电信运营商与这些节点寻求合作。另外，外资将可能在2001年～2002年间选择国内省级公司作为切入点，以此抬高和主电信运营商合作的筹码。
在政策夹缝里
如果说今天的宽带无线接入很大程度上还处于市场的潜在争夺，由于政策未确定，很多争议和可能性还很模糊，那么小灵通应该可以算是电信运营商在无线接入市场的第一场热身赛了。
小灵通和政策间冲突不断。小灵通是UT斯达康公司使用PHS技术的手机专有名称，目前已成为无线市话的代名词。无线市话属于无线接入网范畴，属于固定电话运营商，也就是中国电信的服务业务。无线接入技术的应用使得小灵通成了介于固定电话和移动电话之间的特殊产物，除了不能漫游以外，俨然就是一部移动电话。
2000年小灵通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各省市蔓延开来，有的省市短短一年间的小灵通用户数就超过了中国移动、中国联通几年发展起来的用户数。200个城市要求上小灵通的报告堆在信息产业部的案头。
对此，中国电信有关人士表示，小灵通的发展是因为中国电信各省的公司必须要选择一个利润增长点来维持自己的生存。中国电信一直在努力申请第三张移动牌照，作为一个主营的电信运营商，没有无线业务，显然是不尽完善的。如果中国电信拿到移动牌照，就可以发展其他无线技术手段，小灵通的发展就会自然规范。除此之外，可能没有别的更好的解决办法，中国电信现在也很难再找到其他利润增长点。
在各方力量的激烈作用下，信息产业部宣布提高小灵通的资费标准。 如此一来，中国联通和中国移动的本地通就和小灵通的价格基本接近，涨价后中国电信的优势不再明显。
但是事情并没有结束。UT斯达康的首席运营官周韶宁在接受采访中说：“资费调整对小灵通并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今年小灵通会重点推出宽带数据通信业务。通过一根线，小灵通可以实现在任何地方上网、收发Email等各种增值业务。这样小灵通可以争取到另外一部分用户；对于这些人来说，资费调整后的价格相对于数据业务的轻松获得来说，就显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除了中国电信以外，UT斯达康还准备和其他运营商合作，因为小灵通具有他们都最感兴趣的特点：开通速度快，成本回收周期短。现在的工程速度是一个月到一个半月就可以将一个中等城市安装完毕；另外，小灵通采用微蜂窝技术，容量很大，适合人口密度高的小区、商业区、写字楼，这恰恰是新运营商必争之地；现在小灵通居然还能以比有线电话更高的速率上网，用户类型自然也从原有的普通市民扩大到更多的职业人士。
据说，现在小灵通的数据业务已经在杭州和西安两个城市开通。 周韶宁对小灵通的未来很有把握。他认为3G的发展和成熟起码还需要两三年的时间，即使是到了那时候，成本也会很高。而两三年时间已经足够小灵通的运营商收回成本，这为小灵通争取到一段很长的生存时间。
此外，UT斯达康还准备在技术上进行改良，采用定向天线、加大机站功率，使小灵通可以移动得更快，覆盖的面更大。
一些运营商对此并不甚乐观，均表示：“政策风险很大。”
为此，记者采访了无线电管理局。陈如明副局长表示，小灵通当初是被规定在固定无线接入的范畴里的。如今，是原来的小灵通也罢，升了级也罢，都是固定业务，一定要守固定业务的本分。如果升级或者开通新的应用，都要重新到无线电管理局来申请。小灵通要发展宽带数据通信，势必也要牵扯到频率规划的问题，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申请报告提交上来。
无线电管理局的意见认为小灵通最初的定位是很好的，在用户密集的地区，如小区、商业区、大企业内部，让固定终端稍微动一动，价格还按照固定电话收费，用户会非常欢迎。但是由于市场利润的驱动、运营商之间的争夺，使得小灵通越动越快，覆盖面越来越大。不过，这并不是真正的市场驱动，一旦中国电信拿到移动执照或者资费进一步调整，就会发生重大改变。
看来，无线接入方式本身已成为一个很大的变量。藉无线接入之力，不同的运营商都在努力做着有利于将自己的业务渗透到别人地盘上的各种尝试。无线接入市场准入的松动，会对电信格局中的各方产生重大影响，未知的棋子也有可能随时布到你的身边，从而引发更大的变数。
无线接入的一端是紧紧拽着这根救命稻草的众电信运营商，他们已经认识到，目前唯一的奇缺资源是用户；无线接入的另一端是用户，他们是鹬蚌相争中的渔翁，每天都在变着法地操练电信运营商的反应能力。但总之，必须和用户亲密接触，才有钱可赚，才有价值，不管是运营商或是运营商的运营商，不管是主营电信运营商或是目前还名不见经传的边缘势力。
“一个用户价值2000美元”。不定什么时候，各大电信公司就又得重新给自己估个价了。
